第58章 世界七

发呆的樱桃子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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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时醒”搭住路早白胳膊的手指颤了颤,随即就像是被灌了金坷垃的藤蔓一样,疯狂地生长起来。

    很快,他的手指就延伸到了数米长,最长的中指在空中打了个结,旋过身来,像是毒蛇一样,在路早白阖住的双眼前晃动。尖锐的指甲,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扫来扫去。

    先挖掉他的左眼,还是右眼呢。

    在“时醒”愉快地进行着这样的设想时,路早白就趴在他的肩上,睡得香甜,平稳而安心地呼吸着。

    “时醒”的食指蛇一样沿着他的衣襟攀爬上来,冰凉滑腻地一圈圈绕上了路早白纤长的脖子。

    有趣。

    真的太有趣了!

    “时醒”的面容因为过度激动,发生了极度强烈的扭曲,左半张脸如漩涡一般翻卷变形起来。

    等到那变化渐小,稳定到可以辨认的程度时,就可以勉强认出,那竟是路早白的左脸!

    这个蠢货,果然被自己骗了呢。

    这个梦境是自己的世界,虽然前几次他想要下手,都侥幸被他逃脱了,但那只能证明,那些分/身是不行的,骗不过这个聪明的家伙。

    尽管在做第三个分/身的时候,他很是用了一番心,自以为天衣无缝,可他不晓得路早白用了什么手段,居然瞬间就认出了那也是冒牌的。

    算了,只要自己亲自出马,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!

    自己是时醒在梦里最爱的那个人,他了解他的一切,了解他的心,了解他的性格,他的声音,他说话的腔调,他爱的食物,他身上的味道。

    一切的一切,他都爱,了如指掌地爱着。

    所以,路早白必定会被他瞒骗,当他怀着满腹的期望,自以为自己接近了成功时,他就会在他睁眼的瞬间,刺瞎他的双眼,在他哀嚎之际,一点点收紧缠在他脖颈上的手指,把他生生缠死!

    真是的,一想到那个画面,他就忍不住地兴奋呢!

    至于真正的时醒,他已经任他冲出了别墅,随他在这梦里游荡去了。

    反正,只要杀了路早白,他就没有再走出梦境的理由了。

    这个半张脸属于时醒,半张脸属于路早白的梦魇,兴奋得浑身微微发颤,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。

    路早白肿起的脚踝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。

    “南城高新技术开发区,南城高新技术开发区到了,要返回市内的乘客,可在此处下车,换乘b12路……”

    梦魇的脸此刻已经恢复了“时醒”的长相,他伸手摇了摇睡梦中的路早白,笑意明媚而温存:

    “早白,早白,醒醒,到了。”

    他要路早白亲眼看到,是时醒亲手杀害了他!他要让他在希望最蓬勃的时候,把他打落地狱,他要……

    雄心壮志还没有抒发完,他就觉得自己的后颈传来了一阵寒意。

    还没等他明白过来,一把刀就从他的后颈贯穿而来,轻而易举地割裂了他的喉管!

    他在震愕和剧痛间,想要收紧手指,却觉察到,自己的手腕居然也不听自己使唤了!

    路早白左手上,居然还握有一把锋利的刀,在从后面洞穿梦魇的脖颈的同时,他另一手飞起一刀,利落地斩断了他的手腕!

    拜二十分钟前拉着他的跳楼男给予他的经验所赐,他这次切得更加干净利索。

    把脖子上纠缠着的恶心软体动物般的手指拉扯下来后,路早白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把自己的爪子弄得像只章鱼似的,难道很酷吗?还是觉得玩儿触/手play比较方便?

    看到那梦魇一脸惊疑,怨毒到近乎要把自己撕碎的神情,路早白把两把刀都收回了自己的身上,站起身来,就要下车。

    梦魇被割开的喉咙创口上,一个接一个地泛起巨大的血泡,甚是可怖,他面部的肌肉不断跳动,像是有话要说,却又因为颈部透风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    路早白知道他想问什么,不外乎是为毛你能认出我不是时醒之类的问题。

    可他知道,现在不是什么嘚瑟胜利成果的时候。他要是得得得叭叭叭地冲他一通炫耀,保不齐就会被反杀。

    要是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挂掉,他估计会被成为阴间里所有阳间特派员的反面典型,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他毫不留情地踩过地上的梦魇的身体,跳下了公交车。

    跑过公交车的车头时,他向驾驶座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一个和自己面容相同,却满脸是血,五官上扎满了玻璃的玩意儿,正冲着自己露出和善的微笑。

    ……瞎了狗眼。

    在路早白迅速跑开的时候,那原本躺在地上的梦魇,手指轻动了动。

    几秒钟过后,他便满身是血,狰狞着面目,从地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捡起自己那只被路早白砍掉的手,往还在往外一跳一跳地飙血的手腕上一戳,那手就又被粘合回了原处,只是被装反了位置,过度抻长的手指,面条般软塌塌地耷拉在手臂背面,痉/挛着抽搐不已。

    他眼中的血管暴起,从破了一个洞,呼呼漏风的喉咙里,挤出了沙哑难辨的声调:

    “咯……咕咯……”

    岂有此理……岂有此理!

    他为什么会认出自己是假冒的?这没道理!不可能!

    他拖着扭曲变形的手,从地上站起,向外走去。

    他要杀了路早白!

    杀了他……

    这世上不可能有比自己更了解时醒的人……就算有,杀了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此时的路早白正拿着娃娃,往南岭路的路口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车站距离南岭路路口还有一千五百多米的距离,路早白提速,再提速,花了近五分钟,总算看到了那熟悉的十字路口。

    只有三百米!

    三百米,他就可以回到一切麻烦的开端,把娃娃放到那里就好……

    然而,他奔跑的速度,在看到一个人后,就慢了下来。

    在南岭路路口,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时醒,正焦躁地来回踱步。

    而在路早白放缓脚步后,等待着的时醒似乎有了感应一般,扭头一看,眼里的小灯泡刷地一下就亮了:

    “早白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才是真正的时醒。

    他从发现怀里的早白是鬼后,便冲出了房间,而那梦魇居然没有纠缠他,而是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时醒的心却始终高高地悬着。

    早白不见了!

    他把家里翻了个遍,确认早白真的不在时家别墅后,当即冒了一身的冷汗。

    早白千万不能有事!要是他出事了,那就是自己害了他!

    满心焦虑的时醒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悠了半天后,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。

    ……自杀。

    没错,就是自杀。

    他觉得,只要在梦里自杀成功,自己就能醒过来,醒过来的话,早白就能得救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这个梦境已经彻底被梦魇操控,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:救早白。

    而当他咬着牙关,跑到别墅的顶楼,头朝下栽下去的时候,他就跌入了梦中梦的循环之中。

    他一遍遍地在自己曾经做过的各个梦境中穿梭,而每个梦境里,都没有路早白的影子。他急疯了,满腔的担忧一点点在他的情绪中发酵、胀满,逼得他的脑袋几乎要裂开了似的疼。

    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着找死的过程,直到被偶然传送到南岭路的路口,他沸腾发热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了一些。

    这里不就是……

    看到周遭熟悉的景象,才记起来,早白说过,如果想要解决这个梦魇,就要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。

    那在这个地方,有没有可能守株待到早白?

    他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焦虑,在南岭路口等待起来。

    紧张的情绪几乎实体化,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攫住般,抽扯生疼,他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局,手心中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汗水。

    还好,他等到早白了。

    看时醒一副要奔过来的模样,路早白倒退了一步,半分都没有犹豫,就把手里的军刀一甩,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:

    “别过来!”

    时醒惊了一下,马上刹住了步子,有点儿茫然:

    “早白,怎么了,是我啊?”

    路早白冷静地用刀对准了自己的大动脉,稍稍用了一点力,让皮肤被刀刃压得微微凹陷下去。

    时醒立刻吓得倒退了好几步,方寸大乱:

    “早白,别别别!我离你远远的,你别冲动!”

    路早白警惕地与时醒对峙着,调整着自己的方位,同时也注意着自己和最后目标的距离。

    当时的情形他记得还算清楚,毕竟是人生第一次撞车,还一搓就搓了个大。

    八十万的赔偿款,他想忘掉都难。

    右侧车道,右数第八根斑马线的位置,就是撞车的准确地点。

    那里距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,不过二百七八十米。

    路早白紧盯着眼前的时醒,始终和他保持着三十米以上的绝对安全距离,绕到直线冲刺的最近点,便不再管时醒,冲着终点一路狂奔而去。

    他有八成的把握,相信那是真正的时醒,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眼里有一种特殊的光,旁人学是学不来的。

    可他现在没空跟时醒互相问候howareyou,howdoyoudo,i’thankyou,也不想去押那猜错了的两成可能性,他要做的,就是把娃娃放到一切开始的地方,把这个梦魇世界一击击碎!

    二百米,一百米……

    五十米了!只有五十米!

    然而,一个阴异的声音,恻恻地在他背后低沉地鸣响:

    “路早白!”

    这声音像是从耳膜内部传来,在耳道里层层叠叠地激起回声,路早白被震得一阵头晕恶心,差点儿捂着耳朵倒地。

    他难受地低吟了一声,但还是强撑着往前跑去,直到他抓住娃娃的左手手腕,被一条细滑绵软如蛇一样的东西死死缠住,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。

    十五米!

    距离那条斑马线只有十五米!

    路早白挣扎着向那缠住自己的东西看去,从顶端的指甲和变形拉长的指纹来看,它属于一只手。

    而手的主人,站在距他二百米开外的地方,喉咙上的血口仍在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,一张扭曲的面孔的变化已然失序,一会儿扭曲成路早白的模样,一会儿又拧成了时醒的样子,满脸的肌肉在皮肤下四处跑动,五官更是时时错位。

    原本是额头的位置,现在只有一张血盆大口,声调颤悠悠的,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悲鸣:

    “路早白,把那个东西给我!给我!”